石阶上的踏痕暗了
像一卷褪色的道经
香炉冷适,
灰里埋着未燃尽的符咒
仙人山,
因安期生隐居得名
——那老头儿
早年就下山了
带着他的蒲团和半壶丹砂
展开剩余88%在县城东头
开了间诊所
山雾漫上来
遮住“仙人居“的招牌
只剩下三两声咳嗽
在药柜的抽屉里,
轻轻,发霉
老家的村名,听起来土得掉渣
却是我的思乡暖巢
石槽
横卧于山顶,盛满风声
比传说更久远
比村史更沉重
石槽喂养了整座山的猪仔
直到槽底月光日渐清冷
泥土沿壁缓缓攀爬而上
青苔悄然覆盖我嶙峋的腰身
——石槽盛满山雨时
恍若低沉的歌谣
手电筒的光切开黑暗
像一把生锈的刀
缓慢地
剜出山的秘密
石阶把光线吃进去
曲里拐弯
我们弯腰前行
影子被压成
模糊的拓片
空谷幽深处披荆斩棘
寻觅仙人的踪影
我们是被石槽喂养的云朵
鬃毛沾着草屑和晨星
在泥泞里拱食散落的时辰
槽沿的豁口长出我们的獠牙
有时整夜啃咬山影
把月亮嚼成碎盐
霜降后,栏内空出大片寂静
我们驮着雪走向腊月
——槽底渐渐浮起油花的图腾
老牛踩出的水洼
漂着去年的月亮
芦苇突然停止摆动
有人把整个雨季众号
埋进晒烫的石头
我是石槽的孪生兄弟
我是陶瓮,腹中藏过三季谷雨
盛过三代炊烟
雨水将我洗成古铜的肤色
像祖父在檐下搓揉的黄昏
瓮沿缺口是母亲失落的耳环
如今尘埃在瓮底轻轻翻身
我依然怀抱半瓮星光
等待一瓢解渴的泉水
——等夜色浸透时,咳出半声鸡啼
蛾子把光啃出缺口
祖父的账本里
数字开始发芽
墙角那杆秤
称着三十年前的
我是棕榈的密语,是稻草的遗言
披着整座山的重量
风雨中编织成甲胄
披在父亲弯曲的脊背上
当雨水沿着棕毛滑落
我在他肩头开成深秋的蓟花
如今斜倚墙角,编织的经纬渐渐松脱
我仍保持淋雨的姿势
——等一声惊雷,唤醒满身草籽
我是泥土之下暗涌的河
犁铧切开大地的脉管
翻出新泥的腥甜
父亲握紧我如同握紧命运
木柄上汗渍浸染的图腾
在春天里一圈圈漾开
犁尖钝了,我依然记得墒情的走向
当锈迹爬上我的额角
——泥土深处,石槽开始发芽
我是石槽等待的嘴唇
从北坡松针跃下
带着云层未说尽的暗语
在槽壁撞出青铜的回响
把陈年糠壳冲成漩流
洗亮槽底沉睡的星群
当水面映出挑水人的白发
我沿着豁口向外溢
——石槽渐渐磨亮山脊的骨骼
河在村中静默
水在低处写信
用苔藓的舌头
我们弯腰读
却捞起一把
碎了的月亮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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